這又是唱的那一出？連著穆雲熙都驚訝起來。

王夫人來到一小情面前，將她扶起，”孩子，你受苦了。“

”夫人？“小情不解，又不知如何開口詢問，王夫人的目光落在諸位大人身上，聲音淡淡的，沒有一絲波瀾，神色也極為平靜，“一年前我就開始在黃忠的飲食裏下藥了。”

眾人幾乎沸騰。

“王夫人你若是要向張雪晴救情這法子為免太......”

“太不可思議還是太愚蠢？”王夫人打斷了穆雲熙的話，笑了笑，“可是，我說的是實情。”

“為什麽？他是你的夫君呀。”一直未開口的夏冰忍不住問道。

王夫人道，“是，他是我的夫君，可他也違背了與我的誓言，他說過不負我，不納妾，若有違背，是死是活由我來定，如今，他失言了，所以他的命我要收了去，這是我的決定。”

眾人聽言倒吸一口冷氣，黃忠的死，百姓們並不同情，相反還拍手叫好，但此刻看著如此冷漠的王氏打從心裏感到害怕，讓人不由得想到一句話，最毒不過婦人心。

“那是因為你不能為黃家傳宗結代。”黃忠的一位妾室哭喊來，“你這個毒婦。”

王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，冷笑一聲，“在他威脅我要納妾時，我便知道我與他的緣分到了盡頭，不錯，我同意他納，因為黃家的確需要一個兒子，否則我也不會忍他這麽多年，這是我做為黃家媳婦為黃家做的最後一件事。”

“所以黃家有了後，你就殺了他？”黃氏族人問道。

“是。”王夫人挺胸擡頭，“原本我沒想怎樣，是他寵妾滅妻，若不是我避入佛堂，今日躺在棺材的人便是我，我不怕死，但他欠我的，也該還了，既然他立過誓言，我自當遵他的誓言。”

“荒謬，荒謬。“族人氣得跺腳瞪眼。

這是黃家的家事，是黃忠夫妻之間的私事，觀王夫人神色不像是為了小情而編出的謊話，穆雲熙暫不作結論，只問道，“王夫人說一年前就對黃忠下藥，而張雪睛也說給黃忠下藥，這該如何解釋？”

王夫人又朝小情看來，換了一種口氣，輕言道，“傻孩子，你入黃府，可你對黃忠的恨無論怎樣掩示，我也看了出來，你也只能騙騙我那傻侄子罷了。”

這時，小情再次流下淚來。

“你識字，善繡，懂樂，言行舉止是大家閨秀又怎會是一逃難的難民？再者，我與你相處甚好，你不是做假，也不是刻意討好，見我受欺，你會為我挺身而出，想不到，在那個家裏，你是真正給我溫暖的人。”王夫人苦笑一聲，“我不動聲色，不知你要做什麽，便四處留心於你，一次見你去廚房，支開廚娘，往黃忠的飲食裏下了藥，我以為是毒藥，怕事發後，你難逃罪責，將那食物換了，之後，我去了你的屋子，找到一瓶藥水，你還不知，我娘家人曾做過藥材生意吧，我一聞便知，你給黃忠下的是五石散。“

小情聽言，驚訝的捂緊嘴。

“倒是巧了，我給黃忠所食的也是五石散。“王夫人又看著眾人說，”五石散毒性緩慢，不易被人查覺，那時黃忠己然中毒，若按小情給的計量，黃忠必立即斃命，會引來他人懷疑，所以我將藥換了，繼續按我的用量，讓他的身體慢慢消耗待盡。“

“也就是說張雪晴下的藥，是你換過的？”穆雲熙問。

“是。”王夫人回答，“黃忠夜生惡夢，精神恍惚，並非因為祥和綢緞鋪鬧鬼，而是他的藥性那時發作而己。”

王夫人淡淡說完，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。

任何人都無法想像，王夫人看似溫柔賢惠的一位女子，原來是如此剛烈，能做出這等事來。自然，他們也無法知道王夫人這十來年來，她所受的苦，受的屈侮。

愛或是恨，悲或是傷，哀或是怒，仿佛都不重要了。

”所以，黃忠是我毒害的，與小情無關。“她早己將生命置之度外，在她下藥的那一刻，或是在她對黃忠徹底死心的那一刻。

”夫人......“小情緩緩走到王夫人面前，一把抱住了她，或許，眾人中只有小情了解她，心疼她，知道她。

金爺徹底呆了，楞楞的說不出一句話。

“傻孩子，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？”小情擡起頭。

”那個箱子，你與達兒要好好的。“

諸人似乎都沈默在這個悲傷，可憐，讓人心寒又震驚的一樁家事糾紛中，包括朱瞻圻，更有體會，夫妻反目，兄弟隔閡，對他而言再正常不過了，他微思片刻，嘴角勾出諷刺的笑意，夏冰有些同情那位王夫人，不由得想到了自己，若是自己該如何？她突然想到龐英，想到龐英喜歡的那位伎子，夏冰搖搖頭，她不會殺了夫君，她會轉身離去，而龐英的目光卻落在小情身上，不知在想什麽。

冷靜如常的穆雲熙情緒絲毫不受波動，對他而言案子就是案子，他不會將案子代入自己的情緒之中。

他看了看王夫人，小情，二人主仆情深，不過，”她怕是不能好好的了。“

王夫人一驚，“什麽意思？難道大人不相信我說的話？”

穆雲熙的話將大家拉回到案情上，“雖然王夫人承認自己是殺害黃忠的兇手，但就是剛才，張雪晴欲加害靜心法師，是我親眼所見，那壺茶裏可是下了毒藥。“

王夫人驚訝，眾人驚訝。

穆雲熙繼續道，“既然早己懷疑了張雪晴，是以我令人悄悄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，包括在黃府，也安排了眼線，前兩日，張雪晴可有與一送菜的農人在院中訴話？而那農人拿了一個瓷瓶給你？”

小情明白自己早己暴露，她默默的低下了頭，“是。”

“那農人是誰？讓你做什麽？”

小情道，“是白蓮教的人，讓我......＂她擡頭看了一眼靜心法師，“加害靜心法師。”

眾人驚呼，靜心雙手合一念了一聲“阿彌陀佛。”“這位施主為何要加害於我？”

小情搖搖頭，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”將那農人帶上來。“穆雲熙吩附，片刻，有錦衣衛押出一人來，小情一看，正是與她聯系的那人。

農人雙臂被束，嘴裏塞著棉團，神色頗為慌張的四下張望。

穆雲熙令人扯去他嘴裏的棉團，他便立即求饒道，“大人，我只是信史，我什麽都不知道......大人饒命呀......”

穆雲熙將適才問小情的話重覆一番，那農人點頭道，“我是受謝長老的命令將藥拿給小情，讓他加害靜心法師，至於為何，我真不知道，我只是教中跑腿的，教中事務是無權過問。”

“這白蓮教不是懲惡除奸嗎？為何要讓人加害法師？”

“什麽懲惡除奸，我呸，這叫濫殺無辜。”

“靜心法師是得道高僧，他們連高僧也加害？”

百姓義憤填膺，開始紛紛指責白蓮教，也指責小情不該如此。

“張雪晴，你還有什麽可說的？”穆雲熙道。

“大人。”這時，金爺跪了過來，“可是，靜心大師並沒有事呀，小情也是一時糊塗，不，她是受了白蓮教的蠱惑，白蓮教一向是迷惑大眾的，還請大人開恩。“說完，重重的磕起頭來。

“金達？”小情驚呼，金爺立即拉著小情一起磕，“咱們一起求求大人，還有，還有靜心大師。”金爺又求靜心大師，“大師慈悲，饒了小情吧，她是個苦命的人，若小情有罪，我願意代她受罰。“

金爺誠心的樣子一時又感動了許多人，紛紛嘆息惋惜。

小情見金爺激動，本有話說卻開不了口，但見那茶壺還在石桌上，突然沖了過去，端起茶壺猛喝了兩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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